44 创意型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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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仁这种人就是一个干大事儿的人，自古以来能忍的人都是干大事儿的人，卧薪尝胆、胯下之辱，当时受着的时候很憋屈，还可能成为别人的笑柄，但只要你真的成了事儿，你是胜利者，你有了话语权，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美化的。
　　程建仁当初算是一个大学老师，还能欺骗无知少女，想起来一定是风光无限的青年才俊，结果一下子就毁在了刘亦东的手里，出来之后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只能跟监狱的一群人乱混，最后混到了北邙县。
　　又落入到了刘亦东的手里。
　　这样的人能够一步步接近刘亦东，直到打进这个圈子的最核心的部分，再在最关键的时候干净利落地把整个圈子推到了一个无法后退的边缘。
　　如果程建仁是主角的话，他恐怕就是男人版的韩师师，他的手段也会被人称颂。可偏偏他就是一个配角，还是反面角色，这种做法看起来就有点招恨了。
　　而程二狗这个名字，在刘亦东的记忆中就是当年程建仁混黑社会的时候用来随口用的诨名，当然刘亦东记不清是程二狗还是程狗剩，终究是一个带着自我贬低的名字。而从这个名字上就能够看得出，程建仁在心里有多恨。
　　一个好好的人，最后变成了一只狗，跟在自己的仇人身边无数年，还要替他养着儿子……
　　这样的人生，恐怕也就是程建仁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发难。
　　刘亦东又低下了头，对钱华说，这个人一定要抓住。
　　钱华肯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老百姓不可怕，就怕后面有搅屎棍，你还不知道他们带着什么目的，但是中间这么一搅和，山南市的民间借贷如果兜不住了，方方面面都要跟着倒霉。
　　整个山南市的民间借贷跟官场牵连得太深了，深到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这些个借贷最后都是流入了几个大实业的手里，而这些个大老板不说是山南市的金主，是整个官场的钱袋子吧，至少他们手下那么多个工人是不能失业的。
　　社会要稳定，就四个字，安居乐业。如果失业的人口到了一定的地步，整个社会想要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你的福利机制再好，足以填饱他们的肚子，却也不能打法他们的无聊时间不是。
　　钱华这面点了点头，然后说，我这就安排。
　　刘亦东对钱华很拥护自己这一点还是很受用的，他看着钱华站起来，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孟超也带着复印的东西跟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了。
　　刘亦东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说，你们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政府解决么？
　　刚刚被吓坏了的中年妇女说，领导，领导，刚刚那件事儿真不是我儿子让做的，他就是替我买了张票，真的，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其他人可都不吭声，刘亦东点头说，好，我相信你们，但是这个程二狗是什么来头？你们认识么？
　　中年妇女说，认识，认识。
　　一旁的男人说，认识什么啊，不认识。
　　刘亦东皱了皱眉，他对信访局的人说，这样吧，让大家休息一下，我跟这个老乡聊一聊。
　　刘亦东指了指开口说话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其他人已经被后面的人拉着胳膊拉起来往出走了。
　　刘亦东笑着对孟超说，给这位大姐倒一杯茶。
　　孟超急忙把茶壶端了过来，刘亦东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亲自给中年妇女倒上，刘亦东放下茶壶说，现在没有别人了，你说吧。
　　中年妇女看了看孟超，刘亦东一摆手，孟超没有动，而是趴在他的身旁低声说，没有人不合适吧，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呢？
　　刘亦东低声说，没事，你在门口等我。
　　孟超有点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中年妇女这才开口，她说，领导啊，真跟我儿子没关系啊，你可要明察秋毫啊，你是个好官，我们都知道。
　　刘亦东说，你认识我？
　　中年妇女说，我不认识，但是我听说过，你就是我们的刘市长啊，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带着我们致富，从来也不折腾老百姓，你就是个好官啊。
　　刘亦东说，好，既然你说我是个好官，那我给你个承诺，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保证警察不敢乱抓人。
　　中年妇女说，我其实不怕什么，但是我儿子有出息，他自己找到了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就没了啊。我们都是农民，见识不多，我就是把钱给借出去了，怎么就要不回来了么？我就是想不通，所以才去北京的。
　　刘亦东说，你说的这个程二狗我听说过，应该是警察一直都在找的人，你具体说一说。
　　中年妇女说，不能啊，二狗子是我们村子里面的人。我们村子几乎每家都借钱了，我们这五家不是牵头的么，所以最后人家都找我们要了。我们其实当初就是鬼迷心窍，最开始的钱给得很痛快，我们没有致富的能耐，想着这也算是一个门路，而中介公司当时给我们承诺，拉过来贷款给我们提成。结果……现在让人逼上了门，我真的是活不了了。
　　刘亦东看中年妇女说半天光说自己的难，也没有重点，虽然那面钱华安排抓程二狗了，但第一是不是程建仁不清楚，第二能不能抓到也不知道，刘亦东急切地想要找点突破。
　　刘亦东说，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问题。但，你得跟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去的北京的。谁让你们去的。
　　中年妇女说，我们现在几乎什么也不干了，一村子的人都唉声叹气的，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化进了城镇，但是村集体还在，这么一群人本来就没有地了，现在存款再没了，就是断了活路了。那个二狗子人聪明，心思活，他说要不然就干脆闹一闹，反正现在也没有人管我们了，等着政府还钱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还不一定给不给我们……
　　刘亦东皱了皱眉毛，他说，政府还钱？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她说，当然了，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政府可不能不管啊。这么多个人，政府一定会管的，是吧。
　　刘亦东有些无奈，中年妇女已经很有中国大妈的特色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政府一闹就赔的形象已经深入民心了，干净利落地成了一个软柿子，刘亦东知道说也说不通，干脆也没有解释，他说，你继续说。
　　中年妇女说，二狗子说，还是上访好用，闹大了就好了，政府肯定害怕，当官的怕帽子保不住，就给钱了。
　　中年妇女抬头看了看刘亦东，眼神有点胆怯，似乎意识到刚刚说的不太稳妥，她说，这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然后我们就打算去啊，其实也是逼得没办法了，他们都管我们五个要钱，我们不去不行啊。可是后来又有人说，不让去北京上访，说去了也没有人管。再然后二狗子说让我们干脆装自杀，反正北京的医院好，我们吃药也死不了。真要是闹大了，网络上面一播，钱政府肯定就给了。
　　刘亦东已经听明白了，这些个人要钱根本就不是不想等破产清算程序，而是根本就打算这笔钱让政府给出了。这么多年为了维持稳定，地方上没少在这种事情上妥协，似乎不管有理没理，只要有人一闹，立刻就成了受害者，政府想尽办法要把钱给送过去，息事宁人。
　　刘亦东知道老百姓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谁老实我就欺负谁而已，这些事情要是怪也只能怪之前那么多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些个为了完成自己的政绩跟抱住自己官帽子的官员用着老百姓的钱卖老百姓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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