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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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说完了就往出走，刘亦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坐起来。可是这一点时间，小美已经走了出去，刘亦东腿上有伤，新旧两重伤，其实一直都走不快。这一次着急，快走了几步，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腿在隐隐作痛。
刘亦东推开了门，看到小美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她也回过了头，对刘亦东说，你放心，晚上我会去吃饭，你走吧，上班去吧。我们之间越交流，我越不想跟你吃晚饭。
刘亦东看着小美消失在视野中，他有些恍惚，恍然若失，可是又有一丝希望，这总比自己的女儿回来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要好得多吧。
刘亦东哪里还有心思上班？可是他也无处可去，他不能到处去找小美，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招惹小美。
刘亦东想了许久，感到自己此时此刻无处可去，他在医院里面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见紫嫣。
说走就走，刘亦东出门打了个车到德宝斋，这几次来来去去都熟悉了，刘亦东走的是消防通道，爬楼梯上了三楼，然后才坐电梯。
这一番折腾自然而然是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进德宝斋，而这个规矩是刘亦东自己定下的，此时此刻好像是一根链子自己做好，然后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刘亦东到了德宝斋，紫嫣此时此刻已经全权接管，她坐在门口的茶桌旁，正在一丝不苟地沏茶，她身前是两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是挺文雅的，正在等着喝茶。
刘亦东走了进去，紫嫣心无旁骛，没有抬头看刘亦东，眼睛盯着半空，茶水在半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了茶杯之中。
里面的女服务生看到有人来了，急忙走了过来，职业化地说，先生，您是买茶，还是买画？
刘亦东用手指点了点紫嫣，服务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看看刘亦东，她说，我们从新开业了，我是新来的，还不认识您。您认识我们经理么？
刘亦东用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他低声说，告诉她，我在包房等她。
说完沿着边上，快步走了进去。
刘亦东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看那两个中年人也觉得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望过那么一眼，他不想节外生枝，在两个男人的背后做远处绕了一下，走进了包房里。
德宝斋人来人往的都是达官显贵，服务员也懂规矩，估计是有人特别交代过，她也没有多问，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到一会儿紫嫣展示完了茶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她说，这是我们最好的茶，请慢用。
说完她站了起来，看到那服务员给她招手，紫嫣走了过去，对方低声说，刚刚来了一个男人，去包房了，说在里面等你。
紫嫣哦了一声，然后说，你认识么？
服务员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在眉毛这面一指说，他这里有个疤。
紫嫣又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有点私事儿，你们在外面招呼吧。里面还有几个看画的，不管买不买，出来的时候包二两铁观音给他们尝一尝。
说完紫嫣转了个弯，走进了包房那侧的幽径之中，她知道刘亦东一直都在哪个包房，这是刘亦东这么多年的习惯，似乎在当年苏滢滢主持德宝斋的时候，刘亦东就喜欢这个包房。
德宝斋的包房是用梅兰竹菊等等命名的，刘亦东喜欢的就是菊字房。
紫嫣推开了门，看到刘亦东坐在里面陷入了沉思，紫嫣走过去，喊了一声，刘亦东哦了一声，可是神色还没有回过来，依然陷入了神游之中。
紫嫣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刘亦东这才回过了神，然后说，我在想小美。
紫嫣说，孩子已经很大了，是吧。
刘亦东说，是，你们见过么？
紫嫣摇了摇头，刘亦东说，今天晚上见面，要是孩子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先给你道个歉。
紫嫣说，不用，我有心理准备。
刘亦东说，真的是对不起，我想她肯定是有一肚子的气，我不想让她发到你的头上，但是我又没有什么办法。她说她要回国了，是回美国，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甚至我都不是她的爸爸了。
紫嫣说，既然肯回来看你，说明心理还有你。对吧。
刘亦东说，或许吧，又或许如她说的，她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童年的幻想一个残忍的句号。她说她不认可我，说我不是一个大英雄。
紫嫣说，孩子就是这样，嘴硬一些，心理还是有你的。
刘亦东一把抓住了紫嫣的手，然后说，你说，什么是大英雄？
紫嫣说，你就是。
刘亦东摇头说，不，我不是。小美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我想要做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是我回不到过去，我不能伴随她成长。有些事情发生了，想要挽回都不可能。
紫嫣说，不要纠结这些了，她肯回来看你，那就是你的机会。你放心，今天不管她说得有多难听，我都听着，只当是为了你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紫嫣特意加上了这么一句，刘亦东叹了口气，然后说，我真不该让她来见你。
紫嫣说，你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刘亦东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你说什么是大英雄？
紫嫣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什么大英雄。
刘亦东说，那你想呢，什么是大英雄？内裤穿在外面在天上乱飞的算不算。
紫嫣说，你说超人啊，早就过时了。你要我说什么是英雄，我觉得敢于牺牲自己去挽救别人的才算是吧。
刘亦东说，牺牲自己？
紫嫣说，对，但是不是自杀，是值得你牺牲的东西。例如别人的生命，或者人间正义，或者什么东西吧。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心理面没有英雄情结，女孩子的心里才有。反倒是你们男人，总是英雄长英雄短的，你应该比我了解。
刘亦东摇头说，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英雄了。这么多年过来，只感到了命运的无奈，回头看一看，人的每一步都被禁锢在命运之轮中，好像我们有自我的选择权，但其实我们没有，每一个选择都是必然的。
紫嫣说，是，因为人是利己主义者，总是会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刘亦东说，就好像是今天你与小美见面，看来好像是偶然的，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这种毫无选择余地的局面并不是今天发生的，在我离婚的时候其实已经注定了。不是么？
紫嫣说，你不要内疚了，你老是想着小美见到我会如何如何，却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也会有温柔的一面么？否则她怎么会回来看你？会在你有病的时候守在你的身旁？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肯定不会见到你立刻就原谅你的，她又不是孙菲菲，除了孙菲菲谁也不会无条件地无数次原谅你。不是么。
刘亦东说，你呢？
紫嫣说，我也不会。
刘亦东叹了口气，然后又说，什么才是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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