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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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亦东最信任的人是谁？如果这个世界上硬要选出一个的话，那么非韩卫东莫属，刘亦东不相信韩卫东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他同样相信孙菲菲，更何况自己醒来的时候在钱包里发现了那张字条，上面赫然写道：小心韩卫东。
刘亦东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孙菲菲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岁月把她从一个混世魔王改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让她从孙菲菲变成了苏滢滢。
过了一会儿陈道明进来了，孙菲菲说，都安排好了。
陈道明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出来一下。
孙菲菲跟着陈道明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陈道明低声说，要不要叫上蛮子？
孙菲菲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里坐着的刘亦东，悄声说，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为好。我去安排斋菜，你陪陪他吧。
陈道明叹了口气，回到了房间里，刘亦东喝了一口茶水，他说，当年我跟孙书记来德宝斋，喝过一次最贵的茶水，一壶要我小一千，真的是太贵了，这么多年我记忆犹新。
陈道明耸了耸肩说，这一壶茶也不便宜，也要几万块，不过这几年通胀得厉害，想来跟以前也差不多了。都说最近国家想要把钱集体抹去两个零，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亦东又喝了一口茶，他说，物价涨，工资也涨，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陈道明说，差别可大着呢，我们做生意的能感觉到这种差距，你看老百姓一百块钱放在兜里变成九十，没感觉差别太大，但是一个公司十亿资金放在那里变成九亿，这个差别就太大了。所以公司不赚钱，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干实业就好像是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
刘亦东说，有点危机感也好，不过还是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儿。
陈道明不言语了，坐在那里沉默地喝着茶，刘亦东看得出这十年来陈道明也成熟了，再也不是当年拎着一个皮箱就敢跑到山南市威胁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刘亦东觉得自己老说那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儿让气氛有点尴尬，他说，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一直都挺好吧，那个……要孩子了么。
陈道明说，菲菲想要做试管，我们也一直都在考虑。
刘亦东说，这挺好啊，考虑什么。
陈道明说，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我怕孩子继承了我这个基因。你别看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社会也没有接纳我这种人，我不想让孩子将来跟我一样痛苦。你说我有勇气么？我没有，我要是有的话就不会娶了菲菲，让她给我打掩护这么多年。所以……我想要不要就这么过下去。
刘亦东说，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改变么？就是那个方面。
陈道明说，我知道你说什么，可是同性恋不是一种病，不是可以治愈的，我不过是一个女人困在了男人的身体里而已。
刘亦东觉得气氛又让自己说得有些尴尬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你的生意现在怎么样？
陈道明说，房地产生意不错，网络的生意也很好，不过快到头了。
刘亦东听这话有点悲切，他说，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陈道明说，这件事情是我们看错了人，我绝对不怪你，就算你是一个市长，你也不可能把国库的钱给我们对吧。我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要说帮忙的话，第一是把晓雪快点弄出来，我好送她们走，第二是帮我拖延点时间。
刘亦东说，晓雪我一定会救出来，我怎么帮你拖延时间？
陈道明看了看刘亦东的脸，似乎在下决心，过了一会儿说，能不能给银行打个招呼，贷款给我们缓一缓？
刘亦东说，能帮忙我一定帮，不过我得先问一句，没别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权力有多大。我要是找银行，银行会听我的么？
陈道明说，或许不会，银行现在资金管理的制度很严格，不过你的面子在这里，或许能缓我几天也说不定。
刘亦东说，好，我一定说。
陈道明又沉默了，脸上也没有欣喜，他过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件事情你不用麻烦了，我们是死定了，真的，这笔钱不到位，贷款一到期，到时候纸包不住火，我们三家公司互相担保，最后都完了。不，晓雪的公司已经完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找到程建仁，可我知道韩卫东看在李晓雪的面子上也会尽心尽力地找他，人找不到我们也是回天乏术。所以，刘市长你也别麻烦了，晓雪你能救出来就帮我救出来，菲菲这么多年来吃了这么多的苦，我要先给她送出去。你看，行么？你放心，我绝对不走，冤有头债有主，我留下来给山南市一个交代。
刘亦东说，我们不用说这么多，你何必要给我解释这么多？我理解你的想法。
陈道明说，以前的刘亦东的话，我不用说这么多，但是现在你是刘市长，你的一切是以山南市的安定团结为先的，你为什么要抓李晓雪？我们大家都清楚，你知道现在山南市已经坐在了炸药包上，民间借贷的资金链随时随地都会断掉，我们这些个公司发展太猛，已经停不下来了，你只能用你政府的手给我们刹车，否则真到了有人跑掉，山南市民间借贷全部蒸发的时候，山南市必将大乱。你说呢？
刘亦东说，或许吧，我觉得现在真的很危险。
陈道明说，山南市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们也不想要，但是这中间的原因太多了，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想要回头都没有可能。你现在动不了韩师师，一方面是韩师师的背景太雄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李晓雪代表的三联公司也有民间借贷，而她是你的小姨子，都知道她是你山南市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不出事儿谁都安全。你现在查李晓雪，为的就是要把山南市民间借贷这个脓包用针挑破，然后顺藤摸瓜把万花集团的千亿借贷解决掉，争取减少损失。我说的对吧。
刘亦东说，我真的不清楚，不过你一直都是最聪明的人，我相信你的判断。
陈道明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国法是国法，情谊是情谊，你想要查韩师师，为什么要在李晓雪的身上动手？你想过没有，山南市的老百姓是人，晓雪跟菲菲也是人，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我不敢否认。但你这是在道德上正确的，你在情谊上呢？你难道要让晓雪跟菲菲走石头的老路么？
刘亦东愣了一会儿，他喃喃道，石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真的是我害死了他么？
陈道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他揉了半天，然后说，刘市长，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只想说，这个世界的法律再大，道德再大，也没有人情大，没有亲情大，没有友情大。过去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说生死与共吧，至少也是同甘共苦，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现在……我不说了，你做得很对，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人觉得你做错了。但是你的对是绝对意义上的正确，在相对意义上，我觉得你错了，你错大发了。
刘亦东说，你先别激动，你能不能告诉我，石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道明又沉默了，然后他看了看表，对刘亦东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吃饭吧。
说完也不管刘亦东如何，站起来走了出去，刘亦东现在不想逼迫任何人，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一定是干了不少的错事才让自己落到如今的田地。
陈道明说的话他都听懂了，但还是消化不了，刘亦东似乎落到了一个忠义不能两全的地步，一方面他是刘市长，需要考虑山南市的安定团结，另一方面他又是陈道明这群人的带头大哥，是他们围绕着喊姐夫的那个人，这么一个人最后亲手抓他们，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刘亦东不知道石头发生了什么，可听陈道明说的话，道理应该跟李晓雪差不多，都是自己为了大义牺牲小义的结果。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放在这么复杂的尘世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做过不后悔就是对的，做过后悔那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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